舒逸手术后第三天才醒来。

    他昏睡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对魏子默来说都是难熬无比。

    魏子默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有时实在撑不住了就会趴在床沿浅眠一会，隐隐约约似乎梦见之前和舒逸刚开始认识的时候。

    会有些羞涩对自己笑，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温温柔柔地应着，还有舒逸以为自己被男朋友出轨去酒吧买醉的那次，明明被自己盯得羞怯到耳朵尖都红了，却故作镇定地说自己只是醉了。

    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不断交叠，直到最后的画面是舒逸倒在一片血泊里。

    魏子默倏然惊醒，他还伏在舒逸的床边，病床上面容苍白的人还沉睡着，乖巧安详地好像不会再醒来一样。

    舒逸……

    他忍不住带着些祈求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想，从前是他错了，只要舒逸醒过来，不论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哪怕，舒逸是要和自己分手……

    ……也不是不可以。

    但让魏子默没想到的是，舒逸醒来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茫然无措极了，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他像被魏子默急切凑上来的一通关切问询吓到了似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微颤地小声问了句：

    “你……是谁？”

    .

    单人病房里，一室昏暗。

    舒逸后脑的那种隐隐作痛让他并不好眠，他出神地看着天花板，怔怔地回想着下午自己刚刚转醒的场景。

    那应该算是他第二次见到魏子默那么狼狈的样子吧。

    从来规整的西装皱皱巴巴，黑眼圈深重眼里血丝漫布，一脸的憔悴甚至连下巴都冒出些胡茬。

    舒逸躺在床上，看着魏子默有些踉跄扑到床边，听他呢喃着轻唤自己，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很疼。

    他看着魏子默那个样子，在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深吸了一口气，才佯装茫然地问了一句：

    “你……是谁？”

    但其实连声音都有些抖。

    魏子默霎时间僵住，怔在那看了他许久，才转身快步出去了。

    他难道……真的信了吗？

    失忆这么离谱的事情，他怎么会信呢？

    舒逸正想着，却不防突然传来敲门声。

    “舒逸？”

    是魏子默的声音。

    舒逸心里一惊，却犹豫着没有答话，反而是闭上了眼睛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他以为这样魏子默就不会进来了，却不想病房的门还是被轻轻推开了。

    舒逸隐约感觉到魏子默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然后就那么在床边站了许久。

    ——他要干什么？

    难道，被他发现了吗？

    那种未知的恐惧让舒逸整个人都心慌颤抖，却又完全不敢睁开眼睛面对魏子默，就自欺欺人般那么闭着眼躺在那。

    ……他知道他紧张得眼睫都在抖吗？

    魏子默露出点无奈的笑意来，但随即又被翻涌上来的那种悲戚感代替，他想，舒逸就这么怕他吗？

    怕到能想出失忆这么荒唐的理由……

    魏子默轻轻叹了口气，他俯身下去，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指尖碰上舒逸的脖颈的时候，舒逸整个人都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但他并未戳破。

    指尖轻轻地落在舒逸脖颈间项圈的环锁上，魏子默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压住心里的那种从未有过的愧悔不舍，低下头轻轻在舒逸的额头吻了一下。

    紧接着，是咔哒的一声轻响。

    那只一直锁在舒逸脖子上的Jing致项圈解开了。

    舒逸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轻轻道：

    “舒逸……我放你自由。”

    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是病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舒逸难以置信地睁开眼，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脖子，可那里已经空无一物，那种不习惯的感觉甚至让他感觉到有些不适。

    他，就这么走了吗……？

    不知怎的，舒逸竟有种不真实感，那明明应该是自己一直想要的才对，但还是忍不住觉得胸口绞痛，连眼泪都毫无知觉地涌出来然后悄然滑落枕边。

    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见过魏子默。

    就好像，他们从未认识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