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在旧朝小皇帝的事情中得了启发,以为只要诸事不管就是自由。可陈以蘅分明记得,那个故事还有一个结局。
陈以蘅的大哥陈以芷最后才决定投身革命,因此跟小皇帝赵弗的关系比他亲近得多。
赵弗退位以后住在东交民巷的一处公馆里,那日陈以蘅随着陈以芷去见他。他已经抽起阿芙蓉来了,还有两个妃子和几个奴婢还跟着一起抽,很不成样子。
他们刚进公馆,就见一个瘦而佝偻的少年向陈以蘅身旁的陈以芷扑了过去。赵弗年轻的身子已经被阿芙蓉害得狠了,等他放开陈以芷后,陈以芷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仍旧不敢认。
陈以蘅则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赵弗就笑了笑,是对陈以芷:“先生不认得我了么?”
给他拟退位诏书的是陈以蘅,陈以芷的名字从头到尾也没出现在革命党人的名单上,因此赵弗一厢情愿地保持着旧时的称呼,笑得有些难过:“我现在这个样子,先生不认得我也是应当的。”
陈以芷道:“阿芙蓉伤身,还是戒了好。”
赵弗就带了天真地探询道:“我听说阿芙蓉抽过量能死人——先生告诉我,是真的么?”
他把陈以芷带到了沙发上前,陈以蘅便也跟了上去。
赵弗亲自倒了两杯热茶给他们,见陈以芷接过,便坐在他的对面,轻轻叹了口气:“我想着要是真的就好了,活着太难了。”
陈以芷大约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这样年纪的少年人口中说出来,不由怔了怔,继而含笑劝他:“阿弗以前读诗词,跟我说古人的凄凉之处在于孤独。薄命长辞知己别,人生到此,也就凄凉甚矣,再也没有比这更难的事了。你常常说要万顷波中得自由,现在这样,又有妻妾,又有仆佣,将来还会有孩子,就算你都不喜欢,还能出去,到南方,或者国外,都没什么难处,怎么反倒觉得活着太难了呢? ”
“先生想要劝人,总是很有道理的。”赵弗笑着说,“可我不是‘薄命长辞知己别’,我也没有什么知己要辞的,只是心里担着的太多了,到现在看见先生,就担不住了。我知道先生跟陈二先生是一样的人,可我心里待先生,总是比待陈二先生更亲近一些,所以就忍不住托一托先生,替我转交一封信罢。”
陈以芷见他是清醒的样子,于是点了点头。
赵弗便笑得更欢悦:“这封信是给姑苏陆老先生的,他的孙女陆南薇曾经入宫为妃,后来叫我送出宫去了。阿薇是个良善的人,幸好我没耽误了她。”
说着,他就从口袋里将一封早就写好了的信交给陈以芷:“也不必急着给陆老先生,挑个合适的时候再给他罢。”
陈以芷低声道:“陆老先生侍奉赵家,阿弗就不怕他自尽么?”
赵弗轻声道:“如果陆老先生存了死志,就算我不给他这封信也抵不了什么,如果他不愿死,就算看了这信也不值什么。他那样年迈的人了,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难道还要别人推着么?”
陈以芷诧异于赵弗漠然的态度,却见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前额,有些疲倦地向自己笑了笑。
“我其实是顾不了那么多人的,先生。”赵弗低声道,“可是死在我面前的人太多了,就算不是我的本意,他们也是为我而死,里面有人想救我,有人想杀我,到最后都死在我面前。我早就想写那道退位的诏书了,我还想着,最好在一开始就不要做这个皇帝,阿薇跟我说这叫‘何不食rou糜’,可直到那些革命党人打到明京来,我也没有一天由得了自己,所以我才想要‘万顷波中得自由’,因为没有,才想得到。”
他仿佛要哭出声来:“我也想像先生说的那样,什么也不管的出外,可是不行,我一闭上眼,就是皇城里那些死去的人。我忘不了他们,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愿意护卫我,可我觉得他们一定不想让我就这么出去。”
陈以芷对赵弗的敏感多思、纤弱而良善的性子已经是怜悯了:“那么阿弗觉得,那些为了救你,死在你面前的人,是为了让你寝食难安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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