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芷轻声道:“小叔叔无情得很,我早就知道了,你是冰做的,即便化了也是冰水。可我总想着再煮一煮,就好了。”
陈惟恪微挑起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那你可真厉害,能做旁人都做不到的事。煮一煮……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怎样。”
陈以芷歪头想了想,忍不住显出一点调笑的模样,起身道:“既然我都要走了,那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他不等陈惟恪回答,便率先笑道,“我弄得小叔叔舒不舒服,比聂铉那个只图自己痛快的强多了吧。”
他说完便笑出声来,提步出了房门。这小小的羞辱仿佛已经使他满足了,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陈惟恪看着他的背影,面上原本平静的表情终于变了,开口叫住了他:“等一等。”
其时陈以芷已经下了楼,闻言停住脚步,抬头看着二楼撑在栏杆上的陈惟恪:“怎么,小叔叔还有话要嘱咐我么?”
陈惟恪点了点头:“是。”
陈以芷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是什么话?”
陈惟恪道:“你方才说错了,即便单论床笫之事,聂铉也要胜过你的。”他说着,打量了一番陈以芷变幻莫测的表情,心下大是满意,虽不能解今日之恨,却短暂地令他Yin郁的心情平复了片刻,且又嫌不足地续道,“虽然这事你猜岔了,可另有一桩事,我觉得你说得不错。”
他也不管陈以芷要不要听,自顾自地道:“你说咱们这次见面的收梢不好,我深以为然,因此临别之际,再赠你一句话。”
陈以芷观他神色,虽然知道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话,却仍旧忍不住做出倾听的模样。
陈惟恪见他如此,更觉嫌恶,啐痰似的吐出一个字来:“滚。”
陈以芷怔了怔,垂首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就是陈惟恪的那句“临别赠言”,哭笑不得,再抬头时,却见栏杆上空空荡荡,陈惟恪早已回房去了。
他默然立在原处良久,几乎又要再演一次“为谁风露立中宵”的本事,好歹还记挂着正经事,转身推门走了。
陈以芷这次来访所做出的荒唐事,令陈惟恪十分恼怒,连带着他手下的人也遭了殃。北伐已是提上日程,战时经费吃紧,陈惟恪却偏要经济署拨出一笔款项来给白门的学生们裁制冬衣。而陈以蘅也终于在初冬时节收到了陆南台寄来的第一封信。
收到信时是正午,但陈以蘅忙得脚不沾地,直到深夜才能展开信封,率先从那薄薄的信封里掉出的是一张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面是一座悬空的桥。
陈以蘅认出了那座桥是陆南台学校里的一处景点,他还曾经在别处见过一座相似的建筑。他将那张明信片翻了过来,见到一行冶丽的行楷。
“何事yin余忽惆怅。”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陈以蘅想不出意思,于是展信来读。
“我出国的时候万物逢春,提笔写信却已经是深秋时节了。不知这信几经辗转,是否能落到你的手里,因此我并不署名,盼你展信之后,不要说我无礼。
……
我许久没有写信,学业繁重自不待言,但另有一桩隐秘的情绪,我若不说,陈二哥哥想必也能猜测一二。既然如此,倒不如我先写出,再与陈二哥哥的猜测两相对照,倘若一样,陈二哥哥回信时请在开头画一个勾,要是不一样,就什么也不写。(自然,陈二哥哥或许懒怠同我做这个幼稚的游戏,但既然这是我写的信,也请容许我自己认为陈二哥哥会同意这个说法。)”
陈以蘅忍不住要笑,因为陆南台言语中的自作主张,也因为他几乎立刻就想明白了陆南台所说的情绪。他往下看去时,果然如此。
“……离别时太过匆促,是我不确定陈二哥哥是否会接受我的缘故(我想大约不会),所以没有将心事全然道出,但我在外面待得久了,反倒十分后悔——后悔我的迟疑。倘若陈二哥哥现今另有爱人,那往后的话就无需理会了,权当这封信被人捡去,没有送到陈二哥哥手里吧。
我之前说何以结恩情的话,是仓促之间借用古人成句来掩盖我无措仓惶的。事实上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我赠你美玉,原本并不是为了结恩情,但我又确实有结恩情的用意,只不过不想用美玉来结就是了。”
陆南台在此处语焉不详,可陈以蘅出于对他的理解,竟然在心里自动为他补全了未写明的意思,眉眼微展,轻轻叹了口气。
他起初对陆南台的思念虽然不曾减弱,却也因为长久未通音信而变得寻常起来。他们于姑苏分别的那个夜里,陈以蘅没有询问,可此时接到这封信,陈以蘅忽然很想当面再问一问他,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起了这样深重的心思。然而他又想到言语由来无用,人心到了极幽暗细微处,言语和纸笔又如何能描绘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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