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苏岱影出发去信息上说的南山看守所。看守所在山上,没车不行,苏岱影就找林踪借了辆低调点的黑色别克,由管家开着,二人一起去接詹子安。
“那里是监狱吗?”在路上,苏岱影小心问。
“还没糟到那一步。”管家说。
“那就好。”他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
上山的路上有很多断掉的行道树,看样子是被风吹倒的,形容惨烈地倒在路边,苏岱影突然就觉得,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壮烈,好像自己要去赴什么以命相博的约——而实际上,他只是去接自己被关起来的爱人。
最开始选择和詹子安在一起,是为了生活、为了安稳,为了不在社会上游荡;但无奈还是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四处周游,往返两地,无依无靠。
他是我上前一步的勇气,也是我无路可退的深渊。
苏岱影看着那些断树想,是不是总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你不得不去冒险,就像捧着白磷在日头下行走,越害怕燃烧,越被烧个尸骨不剩。现在我们又到了哪一步?他想,已经开始了吗,火是不是烧到了脚尖?
詹子安出来时,后面还跟着穿警服的工作人员,一直把他送到门口交接。
苏岱影他们不敢贸然上前,只能在对面看着。他看见詹子安在一个文件夹的每张纸上依次签好了字,还交代了几句话,这才被放开。
詹子安回来了。
他还穿着走时的那件浅绿条纹衬衫和西裤,头发都有点长了,但面颊还算干净。
他走过来,看到苏岱影站在车旁,也有些惊讶。
但还是平静地点点头说,“你也来了。”
苏岱影眨眨眼看着地面,明明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此时还是梗住了喉咙,半天才说,“嗯。我们上车吧。”
詹子安找到他攥在裤缝边上的手握住,牵着他回车里。
林踪借给他的是一辆商务七座,后面很宽敞,两人一坐下,还显得很空。詹子安连包都没有带,两手空空地出来了,但这次经历还是明显给了他打击。
苏岱影那么善言的一个人,都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只好转身去一把遮光帘拉上。
“晒吗?”詹子安先开口道。
“挡着点吧。”苏岱影说。
“又不是明星。”
苏岱影不说话,但手还在詹子安手心里,很僵硬似的,金主见状就把他的手放回膝盖上摆好。
车上了高速,周围空旷无人。
苏岱影打开手机上的消消乐开始玩,车内全是泡泡糖果碰撞的脆响。
詹子安余光瞄了他几眼,觉得很奇妙,怎么有这样四两拨千斤的小孩,不知道求了多少人,还急吵吵跑来接自己,一见面却又变哑巴。他想到白居易的诗里写黄鹂鸟,很适合用在苏岱影身上。
詹子安看着车顶自言自语说,“……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嗯?”苏岱影抬头。
“没事。”詹子安越过他的目光,在对面窗户的反光上看自己的脸——因为疲惫瘦了一圈,眉目却更加幽深,显得有点老气横秋。
他移开目光说,“苏苏,这回要谢谢你。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找各种要求关着你了。”
詹子安说,“你是自由的,”他用手揉了揉鼻根,叹了口气说,“换句话说,你实在对我有恩。”
“谢谢你。”
“别这样说,”苏岱影听到这才放下手机,认真看着他道,“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都是在危急的关头。有恩这个词……太重了,比我们这些年来的感情还要重。”他伸手去摸了摸詹子安不自觉锁紧的眉头,结果被他打掉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回澳门?”詹子安说,“其实你不必特地回来接我的。你不在的话,我更自在点。”
“我不走啊。”苏岱影说,“你听谁说的?”他笃定道,“自由是很好,但留下是我的选择。”
市区的平层被查封了,暂时回不去,他们先去了管家在城郊的一间屋子,是一栋居民楼的三楼。
到了楼下,管家把钥匙恭恭敬敬交给詹子安,道,“这里是我的一处房产置业,还没有住过,请您暂时凑合一下吧。”
苏岱影鞠躬说,“麻烦您了。”
管家很是欣慰的样子,“詹总平安就好。”又交代了房屋水电的注意事项,然后很快离开了。
又只剩他们二人。
詹子安和苏岱影进了房子,才发现装修的很简约干净,设施也齐全。
苏岱影东看看西看看,跑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满满的水和食材,才知道管家真的用心了,他对詹子安说,“吃点东西吧。煮个面吃?”
詹子安说好。
“你先歇一下,我去厨房看看。”
等苏岱影在案板上切切弄弄准备食材,詹子安走过来,靠在瓷砖墙上说,“你知道吗苏苏,你参与进来,才更给我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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