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佛要放在檐宇高啄,殿堂深阔的佛寺中才显宝相庄严,福来镇中人很有庙小的觉悟,自认容不下他们一队大佛,看老大爷的神色,倒是紧张占多数。
人对故乡总格外亲切宽容,贺荃不觉有异,张口欲答,却被院长拦下,呵呵笑道:“我们是荃丫头的师长同窗,听荃丫头说这边的风景食物俱是一绝,过来观赏游玩。”
院长能当上院长,总是有旁人所不能的地方的。
至少出卖自己良心说胡话的本事不是旁人能比的。
镇门口瓦房排列凌乱,院门口歪歪扭扭栽的几颗桑榆枝叶伸展,勉强连出一片的绿荫,枝桠间空隙洒落的阳光恰好照在牌桌上,时不时蹿过不知从哪家后院中逃出来的鸡,地上稀疏落着几片鸡毛。
谢容皎反正是看不出什么美景来,听着不远处牌桌上老头老太们的叫骂悔牌声,不认为镇子中会藏着什么富庶风流,世外桃源。
有老太闻声甩出对对子,回头喊道:“荃丫头骗你们的吧?这破地方哪有什么好玩的?给你们指条明路,出门右拐,到不择城中里去,那地方才有意思。”
上了年纪的人记性不大好,压根没记得他们是从不择城中来的,难为老太始终奋战在牌桌第一线,还把花色记得一清二楚,不忘喷出口水指责牌搭子又出千作弊。
要是还听不出来人家不欢迎的意思,那他们四年前就不会考上不择书院。
沈溪风度最佳,向老大爷老太太道谢:“多谢老人家指责,我们一行人叨饶了。劳烦贺师妹带一下路。”
后面一句是对贺荃说的。
江景行与谢容皎一直是并辔而行,他特意调马靠得和谢容皎更近一些,马身几乎要擦着,颇有深意道:“我看镇长定然不会欢迎我们,不但不会安排住宿,说不得会下逐客令。”
谢容皎微一侧首,似不太认可:“方才几位老人家久居此处,年岁大了排外也是有的。但镇长既为一镇之长,想来该为魔修一事焦头烂额,怎会与几位老人家一样?”
江景行笃悠悠道:“人本性趋利避害求安稳,之前几年上供的皆是诓来镇上落脚的外乡人,本地的却毫发无损。镇长说不得怨我们来扰了他的安稳。”
他九州北荒踏足过一圈,见识过的种种人间百态不可一一而足,但思来想去,就像是棵参天大树上树叶无数,形态长短圆瘦均有,有的碧绿无暇,有的蛀迹斑斑,皆可落叶归根到人性二字。
他看人之毒辣,便不是谢容皎可与之相提并论的。
谢容皎道:“可今年与往年不同,魔修要出的人数增加三倍之多,镇长或许需求外援。”
“是啊,所以说不定在想着该怎么坑更多的外乡人。”
谢容皎哑然无言。
他心知江景行说得有理,但在未见镇长之前,总是不愿把人往最坏的地方想。
江景行见他神色不豫连忙补救:“这不怪阿辞你心好,该怪镇长。”
江景行在教授谢容皎算卦时,曾故作神秘传给他过独门秘诀“不管别人问什么,说不成就对了”。
说不准他真是乌鸦Jing转世,好的不灵坏的灵。
镇长宅院是处在镇上堪称豪奢的三进三开间宅院,贺荃考中不择书院,对小镇中人来讲与出了只金凤凰无异,门口仆从见到贺荃不敢怠慢,笑容满面地把他们一行迎到待客正厅中去。
行吧,有先前镇门口的比对,他们能像个正经客人似的被迎到一个正经待客的地方,书院学子已经很感动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有礼,哪怕口音重了点交流有点困难,厅又实在有点小,书院学子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等镇长出来,却是完全换了一副场景,满脸不耐烦之色:“我们镇子破地方偏,容不下诸位贵客,恕不招待,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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