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阳忧愁而严厉地望着他的小师弟,在心中埋怨师父从小把纪檀音宠坏了,现在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办得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
纪檀音抿了抿嘴,双手不知往哪里放,时而摸一摸映雪剑,时而挠一挠头皮。
李从宁催促道:“快说。”
纪檀音抬起头,飞快地看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咕哝:“前些日子。”
“怎么……”李澄阳艰难地寻找措辞,此刻的对话让他觉得尴尬,咳了一声,“怎么回事?是不是他骗你的?还是逼你。”
纪檀音摇头,他知道李澄阳想听到肯定的回答,可他必须诚实。
“我是自愿的。”他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
李澄阳从凳子上站起来,痛心疾首地望着纪檀音,满腔的数落遇上一双固执的眼睛,愣了一下才跑出口:“胡闹!”
纪檀音咬着嘴唇,沉默地仰着脸。李澄阳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解下佩剑,拿剑柄一下一下戳他的额头,怒道:“你还帮他说话!你什么时候有的这断袖毛病!必是他传给你的!胡来!你你你——”
花园角门边种着一排葡萄,绿色的藤蔓爬满木架,纠缠出一堵茂密的墙。谢无风站在葡萄架下,捏碎了几片叶子,汁ye黏糊糊地粘在指腹上。
他紧皱着眉,眼看纪檀音那个傻瓜给李澄阳打得差点摔进沟渠,心疼得要命。忍无可忍要露面,才走一步,便听见身后有悉嗦响动,回头看去,竟是黄筹。
假山旁边,师兄弟两个还没停歇。纪檀音从小受尽宠爱,被李澄阳打了几下,委屈得不得了,缩着脖子,将脑袋埋进双臂之间,红着眼睛道:“你凭什么打我呀!你又不是师父!”
李澄阳的丝绸衣服不知何时被划烂了,胸膛剧烈起伏,脱口道:“你还有脸提师父!等我告诉他,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去呀!”纪檀音恨恨道:“你先告诉我师父在哪里!师父——”
他的尾音已哽咽,咕哝了什么也不知道,但这声“师父”却勾起了愁绪,两人停止争吵,四目相对,黯然伤神。
半晌,李澄阳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伸手要揉纪檀音红肿的额头,被纪檀音赌气地躲开了,于是改为拍他的肩膀,道:“我还不是担心你。那无常客城府极深,这回要不是遭了别人的道,武林中连他姓名面貌都不得而知,你和他搅在一起,不定怎么受牵连,你是我师弟,我能不管你?再说,师父从小就偏袒你,但凡你受了一点伤,总要责罚到我头上,我能不尽心么?”
纪檀音一开始还鼓着脸不理他,听到最后一句,往日回忆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缓和了脸色:“我知道你担心我。”
李澄阳关切道:“那你好好跟我讲,你们算是怎么回事?”
纪檀音思考了一阵,脸上明明白白地流露着茫然和犹豫,他将谢无风的话转述出来,有点羞赧,也有点怅然:“他说想和我好。”
李澄阳的火霎时又上来了,厉声道:“他说你就答应?这是什么好玩的事么!他起初不是隐瞒身份接近你的?这人花样多得很!”
纪檀音帮谢无风分辨:“他是个好人,只是江湖上有些误解而已。”
李澄阳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檀儿,你年纪还小,未曾经过男女之情,一时不察才落入他的圈套。他呢,不知辗转了多少风月。你可别鬼迷心窍!”
这话戳到纪檀音的痛处,他脸色微变,炯炯的目光倏然涣散。
李澄阳屏息凝望他,等他“开窍”、“顿悟”,谁知纪檀音却道:“我知道,可我……喜欢他。”
这一句近乎耳语,李澄阳却是像被惊雷劈中,瞠目结舌,好半天做不出反应。
葡萄架后面,黄筹也难掩震惊,偏过头瞪着谢无风。他是看着纪檀音长大的,护犊心切,立刻和李澄阳站在了同一战线,好似谢无风已经辜负了他的宝贝侄儿似的。谢无风专注地望着假山的方向,除了听到“喜欢”二字时瞳孔一缩,面上没有任何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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