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盛怀夏回答他,顿了一下,又突然说:“沈时,我爸爸刚刚在手术。”
沈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知道盛怀夏的爸爸是医生,以为是盛爸爸主刀的那种,“哦,什么手术?你去观摩了?”
“不是,”盛怀夏小声说,“他被人捅伤了,上午一直在抢救。”
沈时沉默了一下,有点小心翼翼地问:“还好吗?”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刚刚做好手术。”盛怀夏说,又顿了顿,还是轻声对沈时说,“沈时,我有点害怕。”
沈时没有问前因后果,一个医生上班时间被捅伤,想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种可能,他只是从心底感到一股隐秘的感伤,他想告诉盛怀夏他还是幸运的,他会一直幸运的,但是他又不想告诉盛怀夏自己爸爸的事情,总觉得也许这样对于盛爸爸来说或许并不吉利,他希望盛怀夏听到更多的欢欣和鼓舞。
“妈妈呢?你自己在家里吗?”沈时问他。
“妈妈还在医院陪,我来拿点东西。”盛怀夏低着头看着脚尖,好像被抽去了脊梁,窝在玄关的地毯上,“沈时,你遇见过医闹吗?”
“没有很极端的,小打小闹总会有,”沈时模模糊糊地说,“每个行业都有风险的,这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小夏。”
“为什么呢?”盛怀夏的泪水夺眶而出,声音显得有点嘶哑,“他是个…是个好医生,有时候我觉得病人都比我要拥有爸爸更多时间,我是他儿子,我尚且没法每天看见他,但是病人可以,病人每天都能见到他。”
盛怀夏说话断断续续,哽咽时常盖过声音,但沈时全神贯注地听着。
“我没有怪过他,我都没有怪过他。”盛怀夏有些激动,“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
“小夏,小夏,”沈时声音显得低沉有力,“我们只是医生,我们不是神。对于神明,人们尚且有怨怼,何况对我们?”
盛怀夏迷惑地抬起头,眯着眼遮了一下客厅漏向玄关的阳光,“那怎么办?”
沈时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句俗的,能因为会流汗流血就不肯上战场吗?你得足够相信自己在干着什么又为着什么。你相信你爸爸吗?他是个好医生,他不为着感谢和鲜花,也不会害怕伤害和怒骂。至于别的,我们只能竭尽自己所能。”
“沈老师,你后悔过吗?当医生?”盛怀夏突然问。
“后悔?可能有过,我不敢说从来没有,说了你也不敢信是不是?”沈时笑了,“可是怎么办呢?我还是喜欢做医生的。不是说什么,喜欢可抵万难嘛,有时候确实是的。”
盛怀夏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不过沈时不想让他自己胡思乱想了,问了盛怀夏的地址,给他定了两份饭,一份吃掉,一份带去医院,然后就让他去收拾东西了。沈时知道盛怀夏心里拧巴着,就想让他动起来,就可以少想点。
挂了电话,沈时坐在办公桌前,鼠标点着飞去西安的机票,沉默地看着。他可以申请年休了,每年几乎都是这个时间点,沈时申请年休出去旅游或者干脆只是呆在家里。今年刚刚跟盛怀夏在一起,沈时忘记了计划旅游,本准备只是呆在长沙的房子里自己过个年,他已经去过西安了,只是也大概过去了十年。
很想去陪陪他,自己也很想他。沈时没有告诉盛怀夏,自己定了第二天的机票。
盛怀夏吃了饭,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很大的包来背,把洗漱用品和一些衣服一股脑塞进包里,没有过多耽搁就去医院了。他这次没有打车,方便来回,他去车场里骑了自己高中时候的山地车。
病房里,林严还是像盛怀夏走的时候那样,坐在床边,手掌覆在盛利国的手背上,眼尾有点红,可能是自己哭过,又粗略地洗了把脸。盛怀夏走过去,把饭放在桌子上,让林严去旁边桌子上吃饭,自己坐在了林严的位置上,一个手肘托着下巴,一个手指抓着盛利国的拇指,抬头看着输ye滴一滴一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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