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边用餐边说笑,他们是一帮老同学,有共同的回忆和话题,简青黎插不上话,感觉自己格格不入。方明栈虽然也不主动开口,但总有人把话题引到他身上,连个喘息机会都不给,一来一往的,他好像也成了这场热烈谈话的一份子,跟简青黎割裂开来。
卢勇发现简青黎闷头吃菜,笑着问:“怎么了,也不说句话。”
“没什么好说的,”简青黎漫不经心地拨弄碗里的一根竹笋,眼珠子转了转,“对了,你想结婚吗?”
“结婚?”卢勇愣住,喉结滚了两下,“想啊,如果遇到对的人,肯定要结。”
简青黎不语,卢勇恍然大悟,神神秘秘地说,你也想结吗?那好办,现在国外可以注册呀,要不了多少钱。
简青黎嗤笑,有那闲工夫,他还不如自己画一张结婚证呢。
“不过是个仪式,想办总能办嘛。”卢勇随口安慰了两句,又跟其他人聊天去了。
婚礼的确只是个仪式。拆开表面Jing美的包装,丢掉婚纱礼服、满墙栀子花、浮夸的司仪、厚薄不一的礼金,它的内核是朴素而直接的——把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宣告一对爱侣的结合,在祝福声中,使他们获得社会的认可。
只可惜,并非所有爱情都有婚礼加冕,在目前的中国,结婚终究是男女之事。如果足够幸运,遇上开明的父母,并得到亲人朋友的祝福,婚礼的仪式自然变得可有可无。但简青黎没那么幸运。
新郎新娘挨桌敬酒,到他们这里时,骆子旭已是满面红光。老同学们体谅他,没有灌酒,共同敬了一杯,简青黎混在其中,附和着说恭喜。酒杯互相碰撞,发出当当的清脆声音,他觉得有点眩晕,忍不住抓了一下方明栈的衣摆。
“不舒服?”方明栈察觉了那一道微弱的力量。
“可能红酒喝多了。”简青黎坐下,拿了一片西瓜吃,西瓜很甜,汁水充足,咬起来沙沙的。
他继续思考婚姻与爱情。
婚姻有许多规则,但爱情没有。爱情的发生是随机的,不遵循任何规律,有时甚至在暗夜里滋生和酝酿,比不上婚姻,永远光明正大。
桌上杯盘狼藉,婚礼接近尾声,简青黎说:“我想回去了。”
“嗯。”方明栈用餐巾擦了擦手,打算同他一道离开。
“你们不是要去唱歌吗?”简青黎话音未落,几个老同学就发现了他们的动作,哄闹着要方明栈留下,还叫简青黎一块去。
“下次吧,你们好好玩。”方明栈礼貌但坚决地推拒了邀请。
华灯初上,夜色迷离。简青黎坐在副驾驶上,乖巧而安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方明栈看他一眼,问:“想吐?”
简青黎摇头。
“也没见你喝多少。”方明栈皱眉,对他的酒量产生了怀疑。
“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明白吗?”简青黎懒懒地靠着真皮座椅,两条修长的腿随意摆着,自然地分开一个角度。
车顶的天窗开着,透出上方泛红的天空,诡谲而美丽,往远处看,红色渐渐隐没,融入一片黢黑之中。
简青黎忽然问:“方明栈,你喜欢小孩吗?”
方明栈讶异地笑了一声,看来简青黎确实是醉了,否则脑子里不会冒出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问这个干什么?”
“你快回答。”
车厢里没开灯,照明条件暗淡,但简青黎的眼睛却很亮,闪着执拗的光。
方明栈戏弄他,趁机占了一把便宜:“喜欢,怎么了,你要给我生?”
简青黎耳朵发烫,嘴唇动了几下,吐出一句弱弱的责骂:“你要点脸啊。”
他转过肩膀,将脑袋枕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缓缓倒退、又似乎永远都在的街景。
第38章
方明栈的二十七岁生日就要到了。
他出生在六月六号,数字很吉利,老头子迷信,当年喜获麟儿不久,就到处找人算命。算命的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孩子一生大富大贵,履惊涛如平地,总能逢凶化吉,还能给周围的亲友带来好运。
当父母的,就求个吉利话,不会去较真,此后多年,方玉朗经常把这个预言挂在嘴边,每次提起都笑呵呵的。他还想带简青黎去算命,但叶香向来讨厌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一直不同意,所以最终没能成功。
简青黎有时候会觉得遗憾,他蛮想知道自己的命到底几两几钱重,有血光之灾还是会化险为夷。最关键的是,如果将生命中的重大变故提前了然于心,痛苦或耻辱来临时,他就能表现得非常平静。
因为方明栈的命好,还能给亲友带来幸运,简青黎每到考试前夕,都比平时更黏他,尤其是暗恋的那两年,正好借机在方明栈身上乱摸,一边心跳如鼓,一边振振有词地说我偷一点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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