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安慰他。
聚华饭店是杜家的产业,杜老板却很少管,大小事都基本拿在经理手里。年底分钱,大头给杜家,小头让经理自己抽,故而为了多挣钱,脏的臭的活计经理没少往店里揽。云彩和钟绾,还有几个别的人,说是服务生,其实真算起来,在爱来聚华的老爷少爷眼里,可算得上是干净些的ji了。
不过ji只管脱光了躺下,钟绾他们还管伺候吃饭,还得收盘子陪笑脸。
不过这经理知道杜家的厉害,也不敢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招工的时候也尽招钟绾这种纯的,看着真像来当服务生的,免得一上来就让人瞧出他管的这聚华饭店不正经。
和钟绾一起进来的几个男孩子豁得出去,都拿住常客了,几乎能把那几位阔少富老爷绑在床上下不来,可偏偏看起来最机灵的钟绾到现在了还硬脾气,被摸两把还不行。
经理把单子连着笔摔到钟绾脸上,破口大骂的训了大半个小时,钟绾不敢还嘴,心里又气,还是云彩来开解。
“往咱们饭店里钻的都是些又抽又赌的玩意儿,短命的很,和他们生气值不当的!”说完把钟绾手里的投诉单子夺过来撕碎了攥在手心里,“你还真准备留着这个等经理来罚你钱呐?就你那点儿工资可不够他算的!别你爹你哥到时候来赎你。”云彩知道钟绾家里一个赔钱的爹,一个只知道念书的哥哥,她不劝钟绾辞职走,毕竟哪个有出路的人家能把孩子送来当服务生呢?
钟绾想想也是,咽了口气,跟着云彩回了更衣间里窝着。云彩拿了一管治瘀伤的药给他,“擦上点儿,管用的,刚才掐的疼吧?”
钟绾蜷着腿压着伤想止疼,撩起旗袍来,两条细瘦的腿,膝盖往上全是红紫的指痕,他一言不发的往上擦药,滑腻的药膏贴在指头肚上,黏糊糊的,云彩说:“最开始都这样,我刚来那会儿,有个女客,指甲长的能杀人,把我腿划的要烂rou,还不是得忍着?”
钟绾才十七八,以前做小工吃过苦,却没受过这种辱,忍着眼里的泪揉腿,还是不说话。
疼是一面,委屈是一面,他更怕丢了这份工作。做服务生在他看来已经是顶体面和干净的工作,他不识几个字,又生的瘦弱,加上这张脸,除了聚华饭店真没有别的更好的去处了。
小小的钟绾头次被这么弄,又怕又慌,还得强撑着装大人,委屈的头上都要冒水儿,和云彩还不算相熟,也不敢随便诉苦。
云彩看得出来,只能叹了口气继续讲:“等以后你真有了出路有了钱,或者另条路,真找了常客,想个辙儿,走,走的远远的,就没人知道你受过这委屈了,嗯?”
钟绾把药膏盖子扣上,哒的一声轻响,他哽咽着张了张嘴,把泪憋回去,向云彩道谢:“姐,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云彩把药膏装回自己的橱子里,拍了拍钟绾的头:“我走不了。”她靠着墙抽烟,火星从她指尖掉下来似的那么亮,那几粒火星儿飘飘荡荡的落到她旗袍上就熄了,什么印子也没留下。
云彩抽烟,杜小姐也抽,她站在台阶上等着钟绾跟上,经理对还站在原地没动的钟绾又喊:“杜小姐叫你呢!”钟绾想不了太多,又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跟上去。
杜小姐把口红和镜子塞给钟绾,“你领我去,认识路吧?”
钟绾没反应。
经理把钥匙塞进钟绾手里,看他那呆样就来气,紧跟着找补,因为守着杜小姐,语气都仿佛都好了一些:“就那间,常没人住那间,是咱们老板的屋,云彩跟你说过没?”
没有,钟绾摇摇头,弯腰伸手,请杜小姐先走。
上了台阶拐了弯儿,杜小姐一直梗着装生气的脖子终于能放松一点,她抚着脖子跟钟绾聊天儿:“你叫钟绾来着?你累了吧?我刚进来看你在门口揉脚,待会儿去歇歇。我说这饭店怎么还让男服务生穿高跟鞋呐?我都不爱穿,多磨脚啊!”
钟绾跟在杜小姐身后半步走,小声答:“谢谢您。”
杜小姐看他宝贝似的抱着镜子和口红,扑哧一声笑:“这么喜欢?我还有好些呢!改天差人给你送来好不?”
钟绾跟着走,在杜小姐没看见的时候脸红了红,杜小姐长得漂亮,性格又爽利,叫他上来原来只是为了让他歇一歇,钟绾在这饭店里没怎么遇到过别人的好,云彩是第一个,杜小姐应当就是第二个了,他又谢了一次杜小姐:“谢谢您,不用的,这个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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