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

    钟老夫人走到近处，果断开口。

    听到熟悉的、母亲的声音，钟绾终于得救了似的从杜书寒怀里抬起头来，马上和周围围观的几个洋人撞了视线，连忙蜷起身子想遮肚子，这动作叫他从杜书寒臂弯里滑下去，杜书寒手上有数，怕真摔了他，忙放他下地。

    “凭什么？”

    可钟绾刚站到地上，马上扑到钟老夫人怀里，受了惊的鸟崽回巢找安慰似的，钟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看他这通红的眼煞白的脸，更确信他是被杜书寒给欺负了，把他拉到身后站着，才对杜书寒开口：“我是钟绾的妈，我说的话就算数，他不可能跟你回去。”

    杜书寒抓钟绾的手抓了个空，叫他逃到自己对立面去了，本来还有些不悦，觉着钟绾肚子里哪怕是你老秦家的崽子，但钟绾人确确实实是他老杜家的媳妇，拿长辈份儿来压人，他连亲叔叔都想弄死，还怕一个温温柔柔的夫人？

    可听完钟老夫人的话，再看看钟绾的脸，好像确实是……

    有些像的……

    这回尴尬的轮到杜书寒，北平的那钟老二他仔细照顾着，这边的亲岳母第一句话就说成了这样！杜书寒看了眼钟绾，想开口找补：“您好，我是……”

    钟老夫人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是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人多的地方，绾绾会害怕。”

    ……

    …………

    钟绾和秦祯钟岁坐在另张桌子上，洋人极注重隐私，没有隔断的小咖啡馆里桌子搁的很远，加上钟老夫人说话从来语气轻，他们什么也听不见。

    秦祯给钟绾点了杯热nai，自己要了水，给钟岁要了个空杯子，让他看着发堵，秦祯就高兴。

    “他们说什么呢？”钟绾喝了一口，觉着一上午在外头折腾的身体舒缓了一些，热度一点点唤醒他叫风吹的有些软的四肢，问秦祯。

    “不知道，”秦祯耸耸肩，做了个洋派又夸张的动作，“大概是要赶他走吧。”

    “噢……”

    “你舍不得？”秦祯惊讶，“钟绾，你脑子清醒吗？他家对你干了什么你忘了？”

    “我没有！”钟绾马上否认，“我没有忘啊。”

    另张桌子上，杜书寒既紧张又尴尬，主动开口道：“您……钟绾是怎么找到您的？”

    “他姐姐找到的他，就带他回来了，”钟老夫人说，“我其实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他姐姐，还有秦祯，他们虽然没说过你的好，但也没提过你的坏。”

    老夫人涵养极好，语气不急不躁的，不像是在训斥，杜书寒不由得挺了背，端正地听着。

    “钟绾刚来的时候，语言不通，吃住不习惯，和我们都不熟悉，吃了很多苦，那时候我想，不该叫他来的，不外乎是我们两把老骨头回国去罢了，早晚，我们总是要死在家乡的。”老夫人毫不避讳的谈论死亡，仿佛是真正在讨论将来魂归故里的事，“可他又是该在那里收了什么伤，冒着推翻前面所有人生的险，就为了来见我们？”

    钟老夫人摇了摇头，温和地笑：“生恩比不上养恩重，我虽然是他的亲生母亲，可这么多年不见，他有多亲我，我知道。钟昀说他那个哥哥，钟岁，在北平时欺负他欺负的很厉害，可见他无处去，钟绾还是留他住，他的养父，钟绾每天都在挂念。我和他爸爸，不是他来的理由，至少不是主要的理由。”

    “您的意思，是因为我？”

    “是，”钟老夫人把服务生端上来的咖啡推到杜书寒面前，“当时我为了躲开失去孩子的伤心地，跑到洋人的地分来，十几年去国怀乡，不能说不想的，我和钟绾的父亲每天订着国内报纸，要延后十五天，日日提着要回去。我知道他也伤心，他也想你，可他没提过你一句，好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