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辞擦干眼泪,慢吞吞地爬下床,打算去厨房倒点水喝。他第一次在公寓里一个人睡,没有钟翊的怀抱,有点不自在。
卧室门紧关着,钟翊应该是回来了。舒辞裹紧睡袍,把脚后跟塞进全包棉拖,蹑手蹑脚地摸黑前行。到了厨房他想起来,晚上烧的那壶热水他放到了钟翊的房间。他只好拿了盒牛nai准备加热,转身却撞到一堵墙。
“睡不着?”钟翊扶住他的肩膀,低声问。
舒辞像被踩住尾巴的半夜出来偷nai酪的小耗子,瑟缩起来。他闻到浓烈的烟草味,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有点渴”。
钟翊沉默了一会儿才松手。舒辞颤巍巍地跑到微波炉旁,把牛nai放进去,但钟翊没有走开,沉重的视线钉在他背上,仿佛非要把他的外壳剥掉。
在意味不明的注视下迅速喝完热牛nai,舒辞收到了“去卧室睡”的命令。他打了个嗝,有些失落地想,果然钟翊还是为了和他上床。即便他四天前刚刚失去了母亲,也不能成为他消极怠工的借口。
他抹了抹嘴,顺从地低着头跟钟翊回卧室,跪坐到冰凉的、散发着烟草味的大床上,抽开睡袍的带子。但钟翊拉着他躺下,关灯,裹紧被子,像每一次事后那样抱着他取暖,没有其他动作。
舒辞怔住,在浓稠的黑暗和钟翊不规律的心跳声中,刚下肚的热牛nai开始作祟,冲洗掉他的卑微、胆怯,怂恿他去触碰温暖美好的幻想。
钟翊身上很冷,可能是坐在床边抽了很久的烟。舒辞加热的工程量变大了,只有露出来的一小片胸膛最快被他呼出的热气烘暖。
烟草的气味也不太一样,比以往的呛人。舒辞平时整理房间的时候耍了点小心眼,把烟灰缸收纳在刁钻的地方,效果不错。今晚钟翊把烟灰掸到了地上,份量可观,似乎有很多烦心事。
舒辞好像正在被钟翊需要着。不是廉价的劳动力和低俗的rou体,而是切切实实有温度的陪伴者。
正如他也很需要来自钟翊的单纯、平等的关怀。
舒辞度过了温暖、平和的后半夜,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怀里抱的是枕头,钟翊不见了。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八点零五分,舒辞猛的坐起来,发懵了好一会儿,随便抓了抓头发就往厨房冲。
今天是工作日,他应该早起给钟翊准备早餐的。但闹钟不知道为什么都被关掉了。
钟翊已经在玄关换鞋,闻声扭过头,看见舒辞局促地站在他身后,顶着乱糟糟的发型,睡袍松松垮垮挂在肩上,赤着脚,脚趾头翘起来避开冰凉的地板。
“把拖鞋穿上。”钟翊皱了皱眉,沉声命令后便出门了。
舒辞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动了动脚趾,然后迟钝地去寻找香气的来源。饭桌上有一盘形状完美的煎蛋,一块现烤的培根三明治,和一杯热牛nai。舒辞怔住,呆愣愣地吸了吸鼻子,再往料理台看,找到了很多这份早餐出自钟翊之手的证据。
舒辞在餐桌旁坐下,犹豫着把手伸向三明治,又匆匆忙忙地跑回卧室穿拖鞋,再打开手机郑重地给这份奇妙的早餐拍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照片。
仿佛昨晚的梦还在延续,舒辞被准许可以再幻想得久一些。
但幻想并不是毫无底线。打扫完公寓后,舒辞掏出了他的账本和笔,询问方洲这两日的开销。方洲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金额有些超出舒辞的预期。
“这么多啊……”他忍不住感叹,手指沉重地敲击屏幕。
对话框那头的方洲干笑两声,在钟翊的监视下继续回复,“可能因为衣服是限量的吧”。
舒辞长叹一口气,诚实地把数据记录下来,然后瘫倒在沙发上。其实他现在就和钟翊撇清关系也可以。抵上张艳玲给他存的钱,再等之后的拆迁补偿款,就可以轻松地还清债务,并且应该还能有不少盈余。
他不需要再当家政机器人和性爱玩具,不需要纠结钟翊到底存有什么目的,不需要整日在错觉和现实中痛苦挣扎。他可以继续做毫无价值的普通人,安稳毕业,去偏远的小县城教书,不咸不淡地生活下去。
不知道张艳玲会觉得哪一种方式更妥当。把她辛苦积攒的存款这样龌龊地挥霍掉,或是继续毫无廉耻心地出卖身体。
早餐带来的喜悦很快就被消化。舒辞换了个方向躺着,阳光落到眼睑上,没什么热量。他从母亲那里得到的直白的温情少之又少,她吝啬给予的爱突然化作冷冰冰的法律文字和银行卡,舒辞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去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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