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摆放很整齐,右手边是整理好的一堆文书,最上方是一个文件夹,用镇纸压着,谢衍拿开镇纸,翻开文件夹看了看,笑了。
得了逆行性失忆症的周游要怎么重新熟悉人际关系呢,很简单,他整理了一份人事关系思维导图。谢衍正好翻到农水委的,按照农开科、农水科、科教科等科室划分,标注了一堆简写文字。她往前翻了翻,市委市政府的最多,市委书记赵东风和市长沈如释两人独占一页,意义不明的简略文学也最多。
整份思维导图倒没透露出什么明显的关系倾向,周游即使失忆也不会丢掉谨慎的本性,倒不如说他现在只会更谨慎,谢衍能看到的都不会是机密的。
她把文件夹放回去,镇纸压好,开始翻书橱。
周游常买书,至今还保留了订杂志的习惯,每年都会和谢衍一起把过去一年份的杂志期刊收起来放进地下室。书籍分门别类,谢衍偶尔进来找书,按照周游说的方位一次都没找空过。
周游毕业证一类的东西放在书橱下方的密码柜里,也只有这个密码柜谢衍知道密码,但具体是哪个她忘了。
于是她一一试过,终于在试第三个时对了。她翻过上面一堆荣誉证书和大学毕业证学位证,在稍底下找出了高中毕业证。
不是澜中。
她还盯着毕业证上周游的照片出神,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消息来自周游:
【刚刚在开涉密会议,没时间回消息。我高一高二在澜中读书,高三回北京。今天正常下班,晚上见。】
涉密会议。一看到这四个字谢衍就没话了。周游早年在发改委的时候就经常开一些涉密会议,不足为外人道的那种,有时甚至不能带手机。如果谢衍有事给他发消息,周游回的通常是【与会】,谢衍就懂了,不再打扰他。但是失忆的周游和谢衍还没有建立起这份默契,匆匆打了个字就继续开会,这边的谢衍还不明所以。
周游可以的,这是把他自己都查的清清楚楚了。
谢衍又翻了翻,再没翻出别的有价值的东西。她收拾好书房,轻手轻脚关上门,下到一楼,进了自己的零食间。这个房间比较小,做成了榻榻米,后来被谢衍改造成了零食屋,顺便配了台最高配置的电脑,周游从不染指她的肥宅快乐水和垃圾食品,因而甚少进零食屋。
谢衍搜了一会儿,才在一个贴吧里找出当年的电视台采访内容,画质模糊,谢衍把视频导进修复软件里,才清晰起来。
时间太长,谢衍一路拖进度条,终于拖到了周游弹钢琴,弹完钢琴后有一段十秒的个人采访,周游面对镜头毫不怯场,那时他十六七岁,清透的五官和斯文的腔调真的很容易给人一种他很温和的错觉,但是谢衍还记得他弹琴的样子,垂下眼时,神情里有一种疏离的冷漠。察觉到有镜头,飞快地瞥过来一眼,眉眼间带着一种刻意压下去的傲气。
鲜明的,锐利的,却被遮掩完好的盖上了亲切的皮囊。
十几岁的周游
十几岁的周游。
谢衍忽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动了动喉咙。
砰,砰,砰。
她捏紧了鼠标,骨节泛白,几乎抑制不住强烈的心跳声。
平生从未有过的强烈爱意袭上心头,谢衍捂着心口,茫茫然想道,我怕不是遇到了一见钟情哦?
然而爱情这东西,主要还是靠多巴胺的分泌,来的快去的也快。周游下班的时候谢衍情绪已经调整好了。毕竟她一见钟情的是隔着视频的十六七岁的纸片人周游,面对的却是一个不动声色的擅长搞办公室斗争的成年人周游。
谢衍好年下这一口,周游年龄不合适啊。
她在零食屋长吁短叹一番,才出来吃晚饭。
周游食不言寝不语,吃完饭上楼回书房的时候才问谢衍:你白天为什么问我高中在哪念?
谢衍还沉浸在短暂的烟云般的受挫恋情中,微微抬起眼,说:听邻居说起的。
周游点点头,就上楼了,谢衍在他身后无意义地感慨了一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啊。
周游进了书房后,把电脑包放在椅子上,没着急打开,而是先看了遍桌面。
这是他每天都会做的事,今晚让他察觉到了异样:右手边压在文书上的镇纸,位置不大对。
早上他调整的镇纸一端正好压在文件夹上贴纸标签导图中图字的第二个点,之后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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