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去后,得意果然大病了一场。他发烧得严重,一睡下就没能再起来。老太太提着家法来过一回,后立马叫人去请大夫。府里连夜给他煎药、灌药,擦干身子。老太太心急如焚,在床边照料了孙儿一宿,等到天亮得意才终于退了烧。老太太将他叫起来,喂了点粥,让小厮扶着出去撒了两趟尿,再洗过一道澡,看着孙儿面色红润,Jing神大好了,老人家才放心离去。至于差点儿滑了胎的大少nainai气不过这么草草了事,追到老太太住所去,一口咬定老五谋害她是蓄谋已久,不能就此放过。主母仅呵呵一笑,说自己老了,不记事了,下回再说吧,找人把她撵了出去。
人群散去后,得意脱了鞋子,躺回去浅眠。纱窗外零星有鸟鸣、丫鬟细碎的走动和交谈声,他没力气下床,却凝神听着门外动静,有时醒有时不醒,朦朦胧胧做着梦。再度有人进屋时,已是月上枝头、月如弯钩的时候了。对方来到床边,冰凉的触感落在得意的额头,慢慢地,又移动到他的脸颊。
对于一个刚刚退烧的病人,这种轻抚难以抗拒。所以得意没有睁眼,也不想理他。但那时在洞xue里,季良意被自己上下其手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又是什么呢?得意忍不住想。在季良意的手背擦过鼻尖时,他闻到很浓的膏药味。
过了一会儿,应该是床边小几上,响起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他完全醒了,知道那是解开被油纸裹着的吃食的动静,便习惯性地朝着那方轻嗅,竟发现了甜枣和蜜饯的香气,不由十分惊喜。但在旁人眼里,他依然只安安静静睡在床里,着季良意进门时看见的是什么姿势,此刻便也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可有时候外地媳妇与他并不默契,得意靠近床边的那只手被牵起来,一根根拉开指头,黏而不光滑的蜜饯被放进手心。他立刻摸出这是一颗三角梅干,也立刻想起四少nainai这么往季良意手里塞手帕的样子,嫌恶地一甩手,将梅干扔了。
对方好似愣了一愣,但居然仍要拉着他的手腕,将第二颗梅干放上去。得意再也忍不住,一头坐起来,冲床边大吼:“我不吃!!!”
可他绝对没想过自己会看见怎样的景象。季良意没穿上衣,但却不是得意在山洞里见过的模样。从腰到背、到胸口,就连胳膊上都没袒露多少肌肤,因为纱布一层包着一层,厚厚地缠住了男人的整个上身。当季良意有些尴尬地从床边走开,只是为了不惹得意生气的时候,窗外月色一照,已经渗透纱布的血迹便格外清晰了。
得意脸色煞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季良意苦笑了一下,语气略带轻松地打趣道:“衣服我扔了,都是血。”
见小孩还没反应,他又补充:“就一点小伤,是你嫂子太会Cao心,哪有像她包这么厉害的……”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急忙伸出双手,接住径直扑过来的小丈夫。这小小的重量一压到伤口上去,就算听见了男人倒吸冷气,得意依然选择不松手,紧紧搂住季良意的脖颈。
这小孩的固执简直不可理喻。男人心想,可他们贴得太紧,若此时放手,得意会掉下去。况且他又深深埋着脸,嘴巴嗫嚅着,絮絮叨叨讲着话。
“得意,你大点声。”季良意有些无奈。
“……你都不……我……”
“我怎么?”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一句嘶吼,仿佛戏台开场的弦音。紧接着在季良意的肩头上,爆发出了一阵极度绵长、极度惨烈,难以忘怀的痛哭。他不免怀疑,要是这小孩就是靠着这嗓子哭声从娘胎里爬出来的,都用不着挨产婆揍一顿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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