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夜,草原深陷冬夜的寂静之中。得意在图雅的营地迷了路,索性去找住处离羊圈不远的何峰。他走到门口时,却听见帐篷里隐隐传出两人争执的声音。他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又不甘心再在营地里再绕上大半圈,进退两难之间,发现话语声里夹着几句中原话。他心里的好奇占据了上风,便小心翼翼地凑近门帘,全神贯注地听起墙角来。
交谈的两人中,其中一位音色低沉、嗓音略哑,话语间带着点北方口音,毫无疑问正是何峰。说话的另一位是名女子,音调很高,语速飞快,听起来气势十足。得意听她讲了几句羌语,又夹着几句汉话,越发拿不准她的身份,因为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让他觉得有点熟悉。
没过多久,帐篷里安静了下来,有脚步声往他站立的门帘处靠近。得意忙不迭大喊一声:何长官!接着立马推开挡帘。门帘后是一位眼神惊恐、头戴面纱的羌族女子,她正要出门,被这位不速之客吓得不清。
得意也傻了眼,半晌后才想起来她究竟是谁。这位和何峰吵架的女子是白天给图雅做译官的侍女,公主的丫鬟们总是披着厚重的面纱出行,很难给人留下太多印象,但这一位身上有很浓的香粉气,得意尤其记得。
“没礼貌的小子!”女人瞪着他,抱怨了几句,说的是羌族语,听起来却和鸟叫没什么两样。得意偷听在先,自知理亏,只好对她赔笑。等她一走,得意就冲何峰挤眉弄眼,Yin阳怪气道:“啧啧,何长官,你到底还是喜欢羌姑娘。”
不过这姑娘不是金头发、绿眼睛。他回忆着女人的外形,猜测何峰只是对羌族人的相貌不感兴趣。
何峰没有接话,他天生恶相,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起来怒气冲冲,他走到门外看了看,确认没人经过,才走回屋内,拉上了挡帘的扣带。
“太好了,小公子,我正要去寻你。”他望着得意,眼神欣慰地说道。
“找我?”得意不解,正要问他下文,却看见何峰吹灭了帐篷里的蜡烛。在此之后,便听得黑暗里响起一句“拿稳”,连忙朝其伸出手,接着怀中顿然一沉,不知接住了何峰递来的什么东西,摸着像个布包。
“这是什么?”得意问,包裹沉甸甸的,似乎不仅仅装了寻常物品。
“阿史文已经跟可汗闹掰了!”何峰沉声说,“王子准备砍了他爹的脑袋,千真万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不过快了,我就说这帮鬼鞑子靠不住……小公子,恐怕公主身边已经不安全,我们今晚就走!”
阿史文?得意一头雾水,他确实听说图雅有个不受待见的皇兄,但对部落里的内斗则知之甚少。况且何峰在帐篷里走来来去,脚步声急乱得很,得意有些紧张起来,又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只能试探问:“何长官……是季良意叫你这么做?”
他慌张之下报了季良意的真名,可何峰居然不觉奇怪。“季良意?季良意 ……”他语调奇怪,“不对,大营那边还不知情……太好了,太好了!这样一来,没人能发现我们已经走了,小公子,你到底会不会骑马?”
得意心中大骇,他警惕起来,冷声问:“何峰,你不是带我回大营?”
何峰沉默了,若此时得意能看到,会知道他的表情正是:为何要回大营?
“小公子,我们不是约好了,要去京城,要去最好的酒楼喝酒?”
得意一头雾水,张嘴即驳:“不是现在就去!”
他的“在”字尚未发完尾音,肩膀忽然一沉,何峰的手掌落在那里,他暗暗吃惊,因为对方按住他的力道可不轻。
“何峰,你想当逃兵?!”
何峰的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一股重力将得意猛然推倒,撞上他身后一块儿用作帐篷支撑的木板。他扶着木板的边缘才勉强站稳,立刻又被那股力气提起来,像是要把他钉在木板上似地,撞得他头脑发昏。得意很清楚这时保持沉默、乖乖听话才是上策,可他心里不服气,依旧梗着脖子大喊:我不跟你走!何峰,你发什么神经?
帐篷里没有点灯,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何峰扬起了手臂。充斥着汗味、老茧的手掌,厚厚盖在得意脸上,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回想起了小镇上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深埋心底的恐惧和厌恶,立刻爬满了他的全身。得意拼尽全力挣扎起来,这是他的朋友,不是那个人渣!他在心里喊道,可脸上的指头越拢越紧,得意胸口发紧,手脚逐渐使不上力。他的后背已经完全贴在木板上,何峰松开手指,转而掐紧他的喉咙,或许是他挣扎得太厉害,对方不得不这么做,可那动静就像是要把全身的力气都掐进得意的咽喉中去。
紧要关头,得意迷迷糊糊地记起白天,自己开何峰玩笑的情景,如果眼前这个暴戾、易怒的陌生人是何峰,那他记忆里那位大大咧咧、热情又谦逊的年轻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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