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打从平定四郡後,转眼间,春风走了又来,花朵谢了又开;又过两个寒暑。
早春时节,偶尔可以看见春天的鸟儿於那含ba0待放的枝头上飞舞嬉戏;不远处却又夹杂着几朵梅花,在这冬春交替的时刻努力绽放着。一时之间是冬还是春,对人们来说,似乎不是这麽重要的;只知道,又是一年且过。将去年的丰收搁在脑海里,或是嘴上谈论时的点点笑意上,百姓们卷起袖子,打起jg神来,开始准备着今年的活儿。
一如占据枝头的鸟儿。庞统也起了个大早,披衣出了房,从窗棂间望了一眼早晨天se,「哎呀哎呀,今儿个天气似乎不错。」突然想知道今日日期,回头yu问那总是默默跟在自个儿後头的ㄚ头,却发现今天他起得b往常来得早;原想绕过回廊,探探ㄚ头醒否,回头又觉得不妥;再让她睡会儿罢。掐指算算时日,正月二十三了吗?
他赶紧跑到屋外,天才蒙蒙亮,毕竟是早春,日头起来的速度虽然快些,但总不若夏季时迅速。此刻日月同挂天际,趁晨曦仍未完全浮出,还能看见点点繁星的时候,他往天际遥望,顺利的寻着了那颗星,而後淡淡的笑了。
拿起一根木杖。「这个时间……」主公应该还没到议事厅去吧?庞统是知道刘备的府上方位的,但去年刘备才从孙吴那儿,迎娶了孙家公主来;只怕这个时候,主公仍与夫人一同窝在鸳鸯被里头才是。
原本还没娶得公主,刘备的家说是议事厅也不为过。即便孙乾早已替他物se了宅子,他大多时间仍是居住在议事厅以便召见臣下;不过自从孙公主随他到了这儿来之後,刘备在议事厅的时候仍长,但每日却已会回到自己宅子里头,陪伴儿子,以及年轻的夫人一块儿了。
庞统犹豫了一会儿;在这个时候打扰主公以及夫人清梦,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可又想起这件事儿,关系到了往後的立足之地。兹事t大,打定主意,庞统便坚定的迈开脚步,独自一个人上街去了。
刘备起身着衣,正打算梳洗一番时,忽闻门外下人来报,说庞统於门外求见。
庞统?这麽个大早,不等他到议事厅,却迳自上门来寻,莫非有什麽要事相禀?他微蹙着眉,随口应了一声,交代下人款待庞统後,迳自拿起巾子拭面,慢条斯理的,颇不像亟yu接见臣下的模样。
「夫君,庞统先生已在外头候着您了。您,不快些去见先生?」撩开纱帐,开口的,可不就是孙家的掌上明珠,现下已成了他的妻子的孙公主。
刘备回头望去,笑着搁下巾子,迎上前去,「夫人,敢情是被外头的消息吵醒了?」他撩开纱帐,与孙公主一同坐在床边。
见着他这般殷勤陪伴,孙公主不但不见一点喜se,脸上神情竟有些愠怒,「你这般怠慢臣下,却是顾忌着我?」
刘备也不笨,耳朵里听见的不再是那娇软语调,脸上浮现出了惭se,「夫人心底明白。」
「我虽明白您的心意,但庞统先生乃夫君麾下之名士也,见他不若往常,天还未全亮就登门求见,可见是有些什麽要紧事儿的。」见他仍犹豫着不肯动身,孙公主只得放轻了语调,替他取来外衣,「夫君,您可是荆州百姓之所望、麾下群臣之所系的明主呀,若真为了我而怠慢了臣下,这责任,要我怎麽担得起?」
见孙公主一脸愀然,刘备急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夫人莫忧。备……备现下便去见庞统先生便是。」
孙公主听他这麽说,眉头顿时轻展,「嗯。来,夫君,且让我替您更衣罢?」
庞统独自一人坐在堂上,下人端来的茶水他也没碰,迳自敛眉思索,唇上似含笑意,不知心底做何打算。
「庞统先生。」刘备戴上了冠,看见庞统就端坐在堂前,知是令庞统久等了,故先开口招呼,脸上带着笑意,「备昨夜回府业已三更,今早起得晚些,让先生久等,还请先生见谅。」他朝庞统长揖,而庞统也赶紧起身回礼。
「主公莫要放在心上,我也来的不是时候。这麽早便上门来扰主公与夫人清梦……」庞统语调略顿,而後哼声一笑,「还望主公恕罪。」算算时间,将近一刻。主公与床榻,还真难分难舍啊!
刘备听出庞统语带揶揄,心下有些不悦,「先生快快请坐。」但自知理亏怠慢庞统在先,终究是不好发作;转个话题,便探了庞统来意。「先生大早赶来备这儿,却不等候早晨议事,莫非是有要事相商?」
庞统颔首,却不接话,轻轻打开茶碗盖。「主公先请用清茶。」
刘备望了茶碗一眼;碗中的茶仍然热气蒸腾,足见方才於堂前,这碗茶,庞统是动也未动。「这是备请下人来奉给先生的茶,还是请先生饮吧。」
「哪有臣下喝茶,却让主上在一旁乾瞪眼的道理?」庞统呵呵一笑,双手将茶水奉上,「主公大早起来,未用早膳,我虽不才,尚懂得养生之道。主公,请用茶。」
刘备有些犹豫;但眼前庞统话说的真切。平日自己是鲜少与这行事古怪的凤雏先生谈话的,要不是孔明与鲁肃皆曾或以书信、或当面言语荐举此人,他急需用人,自当对臣下礼遇再三,这才勉强将庞统延揽入营。庞统虽然作风古怪,但出谋划策、推行政令等可一点也不含糊,料想此举,必有其深意。
是了,先前登门於堂前时,他手上明明握有鲁肃与孔明给他的信函,却不在他面前出示,当日意在测试他,此回料定也是如此了。「那备就欣然接受吧。」刘备接过茶碗,缓缓将热茶饮下,热茶流经脾胃,颇有醒脑之效,原本清早起床,受这早春冷寒天候影响,现下浑身热呼,顿时感到通t舒畅。
「主公是否觉得好些了?」庞统抚了抚短须,而後淡笑,「我今早登门,实是想请主公出外,观赏星斗。」他语带玄机,而後望了外头一眼,「啊,现在日头还未完全升起,应该还能看见,主公,咱们快些。」他兴冲冲的自席位上站起,绕过桌来拉刘备起身。
「庞、庞统先生?」刘备拗不过他,随着他起舞,连鞋子也差些来不及套上;早晨日头金光闪闪,於山的那一头缓缓升起,闻着早晨清冷空气,听得鸟语,再加上方才饮了清茶一杯,刘备展展身子,倒也觉得颇为畅快。
「主公,请看。」
顺着庞统所指之处,刘备遥望西天,天边一颗星与月一道,似乎就快隐入西山,但却仍然亮得不可思议;而朝北边处略移视线,有两颗星,光芒黯淡,刘备甚至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看见了,而後早晨日头渐升,很快便消失了。
庞统浅笑,迎上刘备那双似了解却又带着更多疑惑的神情,他先与刘备一同入内,於席上安坐之後,这才缓缓道出,「方才主公应该也见到了吧?那颗与月能相互争辉的星,便是您的将星。」
刘备抚着须,看见自己的将星如此光亮,自己也知道这是吉兆,忍不住唇角微扬,「方才备看见了。这意味着什麽呢?」
「当然是好事儿啦。」庞统微微拍桌,侧着身子,将肘靠在桌案上,「这代表主公再过不久,就将有一番事业可作。」
「我们现在於荆州安身立命,也是颇为安稳;还有事是备忘了做的吗?」
「主公此言差矣。」庞统摇了摇指,「荆州这块地方人才凋零,是为四战之地;主公心底应该也清楚得很,要不是您迎娶了夫人,於孙吴结成亲家,不然现下时局更加严峻。」
「备心底清楚。但先生仍未给备指点,究竟还有什麽事业可为啊?」
庞统愉快的笑了,「方才主公不知道看见了没有,你的将星往北略偏,有两颗黯淡得几乎快看不见的星,主公可知那是谁的星?」
刘备皱眉思索,原想胡猜,但却又怕徒增笑话,只得摇头,「备对星象不若先生高明,还请先生指教。」
「那是张鲁、刘璋两人的星。」
刘备一听,颇感惊讶,「是麽?是位於巴蜀里头的那两人的星。」巴蜀里头,张鲁、刘璋各据一方已久,两方虽皆有吞并彼此之心,却是僵持不下。
「主公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在荆州。」话已至此,庞统直截了当的道出真相来;这也是他今日登门的理由。「却在那崇山峻岭之中的巴蜀。」
「先生的意思是……」莫非要他出兵伐蜀?张鲁暂且不谈,但刘璋刘季玉……论血缘宗族,他俩可是同宗,论辈份言,他是刘璋的族兄。庞统这话莫非是要他窃占族弟的领地?
刘备的话尚不及开口询问,庞统随即站起身子,「主公先别费疑猜,我料再过不久,巴蜀这块地,」他扬起一指,x有成竹的笑道:「便有人登门前来,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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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的话果真应验了不成?
不只庞统,诸葛亮早在与东吴借得江陵,掌管荆州之後,便思索着如何给玄德觅得一处长治久安,能与曹魏、孙吴相抗之所;如此一来,三分天下之计可谓大功告成。
物产丰饶的益州,实是玄德立足最佳处。
张鲁对西川刘季玉之领地早已觊觎已久,刘季玉无力抗敌,孔明与庞统二人皆料定,不出数月,刘璋必定派人向外求援;有了这成把握之後,孔明乃派人前往成都,yu探得西川内部情状。果不出孔明、庞统二人所料,便在日前,由位於成都的探子传来消息,刘璋特命别驾张松,前往许都,而闻得此消息的孔明,亦即刻派人跟往许都观察。
是以,得知曹c轻慢於张松,张松又yu绕道荆州入川时,心下了解张松做何打算的两人,这才得以派人迎接、厚待之。
先是派赵云、关羽等麾下大将替张松洗尘接风,留於驿馆住下。翌日清晨,刘备偕同卧龙、凤雏二人亲自迎接,并且宴饮三日;张松yu辞去时,刘备又於十里长亭设宴送行。
「张先生,今日相别,不知何时能再与您一叙?」刘备举一杯温酒,与张松对饮,饮罢,许是临别伤感,竟落下泪来。
於荆州待了三日,深感刘备礼贤下士、仁义待人的作风,张松心下已有献西川予刘备之意;於是便开了口。「松亦有投效明公之意,但恨不得偿愿也。」
「松观荆州,北有曹c,东有孙权,虎视眈眈、每yu鲸吞;此地不可久恋。」
「备对此心知肚明,但……」刘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寻得安居之所,谈何容易,今吾等困於荆州,如之奈何?」
「益州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物产丰饶、沃野千里,百姓勤奋朴实、名士久仰皇叔大德;若能起兵西指,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刘备闻言大惊,面有难se,「先生所言甚是,但刘益州与我同是帝室宗亲,又恩泽广被於蜀地久矣,他人安可动摇,备又怎敢相夺也?」
张松对刘备此言早有准备;毕竟刘备留他宴饮三日,除了说些闲话,只字未提入川之事。可刘备底下两位名满天下的谋士,并不做如此想,他也知两人为主,定劝刘备兴兵入蜀;刘璋不能任贤用能,反观刘备恩德广布,底下有能者甚众,与其让刘璋将西川送予张鲁、曹c之辈,不如由他双手奉上,献与玄德可也。
「松非卖主求荣之辈,实为遇得明公,但求替明公成其霸业耳。刘季玉虽握益州之地,却不能任贤用才,禀x暗弱,加之张鲁在北,不时加以侵扰;百姓、名士等思泰平之日、渴望明主久矣。
「实不相瞒。松这回此行,原yu纳款献地於曹,怎料逆贼自恃国富兵强、傲贤慢士,是故来见明公。明公先取西川,以为基业,然後北图汉中、收复中原,匡复汉室,名留青史,功莫大焉。
「明公若有取西川之意,松愿为犬马,以为内应,不知明公意下如何?」张松对刘备长揖,盼刘备撇弃宗室血缘之小见,为鸿图大业着想才是。
「备深感先生厚意,但刘益州与备同宗。若同室攻伐,恐教天下人唾骂。」
张松叹了一声,「大丈夫立身处世,当努力建功立业。难道明公愿坐困愁城,任人鱼r0u?今若不纳益州,恐为他人所取,到时悔则晚矣。」
刘备皱眉苦思,而後朝张松一揖,「备闻蜀道崎岖,崇山峻岭,若举兵攻伐,只怕损兵折将,难有作为。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张松闻言笑开,「明公莫要忧虑。」从袖中取出一卷图来,「松深感明公大德,故献此图;图上所志乃入蜀之道路也,无论山川险要、府库钱粮,抑或是地理方位,无一悉漏。明公见之,可知蜀中道路矣。」
刘备接过,展开省视,果真如张松所言。
「明公若为大业着想,请速图之。松有心腹密友二人,法正、孟达。此二人必能助明公一臂之力,他日若二人到荆州时,可与之共议。」
刘备再三拜谢,送张松上马,「明公,他日再见,希望已是您入主益州之日。」张松於马上拱手拜别,便轻扬着马蹄去了。
这厢刘备握着图,尚犹豫不决,旁人位於别处,却似乎早有准备。
夏侯月姬朝内室探了探头,两个nv儿皆已外出;静韬年方十六,却如韫卿一般,常常往外跑去,只为拜师学艺。这两年来,她偶尔几次经过两个nv儿的厢房,却发现没来由的於书柜里、桌案上头,多了几本静韬往常不看的书,又听说最近静韬开口闭口,大多是与韫卿谈论一些兵法谋略,自个儿心里也有了底。
这孩子虽不如韫卿小小年纪便立定志向,却也是够惊人的了;不知她到先生那儿去,究竟又学些什麽东西回来了?
而韫卿,这天难得天气好,朝她知会了一声便与她阿爹出外跑马去了,说是久未驾马,骑术难免生疏,需得熟练熟练才好……
怕是命吧?月姬不由得轻叹,她生了两个nv儿,到头来却是一个也未能留在身旁,明明都是nv儿,却偏往那天下豪杰竞逐的沙场上去。
摇摇头,月姬展颜笑开;两个nv儿生si有命,她这个做阿娘的,也不愿再多想。拿出一旁的针线盒以及布疋来;闲来无事,缝缝绣绣也好,说不定,哪天她家两个nv儿,会用得上。
「韫卿,瞧,那儿便是爹爹的军伍驻紮之处。」张飞带着nv儿出游,行至城外,现下正是春季,农人牵着牛只正忙着翻土,只见一大片田地上,尽是牛只来回穿梭。
韫卿饱览城外风光,看那些牛群拖着犁翻土,来来回回的模样,觉得有趣极了,忽闻张飞开口,她轻应了一声,随即调转马匹,朝张飞那儿奔去。
今儿个天气大好,春日暖暖,和风徐徐拂过,马上的白衣姑娘衣袂翻飞,领上镶着鲜明的锦红缎,却及不上那口小巧朱唇娇yan,俏鼻挺而标致,还道以为是个似水美人,再往上瞧,那双眼如两丸黑玉却显得灵动而刚毅,而那双眉,细浅且蕴藏着淡淡英气,容貌清丽,发se乌黑亮丽如缎;画龙点睛似的,那头上的翠绿玉簪盘於发间,饶是策马飞驰亦是纹风不动,又见其姑娘一丝不苟的一面。
这样的美人出现在这群平日见识不多的农家之间,就像是草丛中浮出一朵幽兰般,分明而突兀。
「在哪儿?」将马匹停在张飞身旁,韫卿对於一旁众农家的注目视若无睹,只专注的往张飞所指之处望去。
「看见了没有?在那!这麽远还能见着俺的帅旗,可见你阿爹的威风了吧?」机会难得,张飞许久未享受到nv儿钦佩的目光,自是大声张扬,好不得意。
韫卿浅笑,懂得阿爹心思的她,当然不忍在这当头泼上冷水。「爹爹不仅是一军之将,又是赫赫有名的万人敌,帅旗自是一眼分明,让见着的敌兵未交锋便先敬畏三分。」细浅的语调有如琴声悠扬,叫听者不饮也醉。
张飞见nv儿这般称赞,简直高兴得快飞上天去,不由得指了指那头,「想不想过去看看?」或许往後,韫卿出入军营,可将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儿哩!
「也好,那便请阿爹带路,且让我开开眼界。」韫卿正想驾马飞驰,朱唇逸开了笑;张飞见了,冷不防开口阻止。
「不!不成!」张飞改口是如此突然,教韫卿有些反应不及。
韫卿脚下青马跨开几步,听张飞这声喝止,她虽不解,但也只得即时勒停。「怎麽了?」她回头,疑惑的望着仍待在原地的张飞。
阿爹平时行事果决,剑及履及的作风,还得让阿娘在一旁拉着他缓些呢,何时见过他这般踌躇;yu言又止的神情,是她所少见的。
「你……」张飞指着韫卿,彷佛不知道该给nv儿怎般的理由,好解释他的反常。「韫卿,你啊……」
「阿爹但说无妨。」韫卿仍是不愠不火,侧着颊准备聆听;唉,她这个阿爹怎麽啦?吞吞吐吐的。
其实他顾虑的倒也没别的,只是因为看见韫卿那芙蓉般的美貌,想起军营里的弟兄,可全都同他一样,青一se的鲁男子;铜铃般的大眼往四周扫过一回,果不其然,那群农家视线全朝韫卿身上招呼,见他回头,有些反应机警的,连忙低下头继续农忙,但还有更多将全副心神皆放在她身上的,迳自望着韫卿,手边的事儿全都给耽搁了。
韫卿继承了ai妻的美貌,这点他从小看到大,自是知晓;原先的她年纪尚轻,纵使生得眉清目秀,亦未脱那青涩稚气,但现下可不同,韫卿今年儿数数日子……十七了,不小了,十七岁的妇人家,手上可都抱着个孩子耍弄啦!不去细看还没能注意,他这nv儿,早已从原先的稚neng,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呢。
光想到那群弟兄全将视线往自家nv儿身上瞧,他便觉得哪里怪怪的。
张飞甩了甩头,但往後韫卿可还是得往他那儿跑的,就算想隐瞒,但营里哪个人不知道他只有一对nv儿,韫卿那模样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阿爹?」她等得实在有些耐不住了,只得调转马匹,回到张飞面前,「阿爹!」她喊张飞已经好几声,但这阿爹不知想什麽想得这般入神,她不得已,只得放开声调,盼能将阿爹从思绪中拉回来。
「啊!」张飞睁大眼睛,往声响处望去,韫卿就距离他不到三尺,只见nv儿唇畔上仍带着笑,一双眸子也往他这儿瞧。
「阿爹想些什麽?如此入神。我叫你好几声了,却不见反应。」
「没、没什麽。」
韫卿眨眨眼,那双眸子亮得不可思议,彷佛yu将眼前的张飞看穿似的,「是麽?印象中,阿爹行事果决,讲话可也不曾这般迟疑的。」她微微一笑,那张似水柔颜离张飞好近好近,「真没什麽吗?」
张飞搔着颊,嘿嘿笑着,「其实……啊!阿爹突然想到,另外一头景致也不错;咱们那儿营里都是些粗汉子,没什麽好看、没啥好看的,我们往那儿走走吧?」他指着正是军营反方向的山头。
韫卿笑意渐歇,发丝儿随风轻飘,贴在那白净的颊上,「爹啊,若我没猜错,你是担心我给你营中的那群弟兄见着了吧?」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原先掉头yu行的张飞如遭雷击。
张飞一脸尴尬,缓缓回过头来,「欸……卿儿……」
她瞧张飞那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是吧?说中了吧。」她眼儿弯弯,颇有发现秘密的快意。
「你怎麽……会知道的?」
「因为爹反悔的时机,颇引人疑猜。」知父莫若nv,要是连这点心思也没看穿,那对付更加鬼灵jg的静韬可该怎麽办?
既然被猜个正着,张飞也就坦白相告,「好吧,确实是这样。」
「阿爹担心这个可没道理呀。」
「怎、怎麽说呢?」
韫卿轻执缰绳,青马有些不安分的来回扬蹄,她拍着牠的马鬃,安抚着ai马边说道:「往後我可要在阿爹的帐下赖着不走,阿爹此刻护我,终是一时不是?」她说来那般轻松自然,对此目标,却早已成竹在x。
张飞微怔,而後哈哈笑开,「不愧是我的卿儿,说得对;瞧你自信满满,当年阿爹开的条件,如今你可是有十足把握达到了?」掐指算来,距离当面应允她入营,至今已满三载,这三年内,他对韫卿的武功谋略什麽的,从未过问,但他这阿爹多得是方法得知她的情况。而今得到nv儿当面应承,想必韫卿已是准备多时了。
韫卿摇摇头,「当年阿爹开的条件,韫卿怕是达不到。」
「哦?」张飞搔搔头,策马往军营处缓行;韫卿见状,也随即揽辔跟上,「韫卿啊,给阿爹说说,当年阿爹给你什麽条件,俺有些记不起了。」
「阿爹要我将你的枪法学全,融会贯通;爹还记得否?」
张飞拊掌,「是这样没错,不过俺只教了你一些皮毛。」他望着韫卿,「那些枪法,现下能使吗?」
以指代梳,将几根青丝拂至耳後,「韫卿不敢班门弄斧,但阿爹所言的那几式,尚有把握。」
「是吗?这不就达成了阿爹所开的条件了吗?」张飞笑道,但韫卿可没他这等闲情,回望他的,是一双盛满讶异的眸。
「阿爹切莫为了我的志向,而将当年所立下的条件打折扣。」韫卿坚定的道,那双似水眼眸中蕴藏的志向,恰似现下的万里晴川。
张飞指着韫卿,「好!这是俺张益德的nv儿该说的话!」他拍拍x膛,朝韫卿撂下战书,「俺知道卿儿这些年来,并不是拿着战枪练枪法。」
韫卿闻言,丽容上未显讶异之se,只见张飞续道:「阿爹也没能尽本分,将枪法全数传授予你,为此,咱们这个当初所立下的条件,可就不适用於现下了。」
韫卿颔首,料定张飞还有後话,「阿爹直说无妨。」
张飞心底有谱,却不直说。「韫卿对自己的枪法有几分把握呢?」
韫卿略为思索,吐了这样一句。「不下关平。」
张飞哈哈大笑,「平儿可是浸y於枪法过十载啊,你的功力居然已能及上他?」掩不住钦佩与骄傲,若不是现下乘着马匹,张飞真会拍拍自家nv儿肩头,大声赞叹。
「很好,既然如此,料想你已有实力,能与阿爹过招了。」张飞指着自个儿,「只要你能够打的赢阿爹,俺就向大伯举荐你,这条件,如何?」
韫卿微微一笑,「韫卿欣然接受。」那张脸上毫无惧se,反而显露出欣喜神情;张飞的枪法当然威猛,但苦练已久的韫卿亦非池中物,她也想知道,自己的枪法究竟已到什麽程度。
与阿爹过招,大概是最快的方法罢?
张飞没料到韫卿竟答应的如此爽快,又是一阵狂放笑声。「卿儿果真一身豪胆,那便一言为定!」父nv俩於马背上击掌,而後马匹扬蹄奔去,带起一地烟尘。
後来他仍是没正式带她入营见识,只是在营四周绕了几圈。虽是不希望使韫卿的美貌成为众人争相探看的焦点,但几名於营外站岗的弟兄仍是注意到了,消息更有如火t1an乾草般迅速蔓延,引发了些许sao动;为免军心浮动,张飞便带着韫卿速速离开,往另一头奔去。
「话说回来,卿儿你还真不是盖的,居然b俺这阿爹还要受人欢迎。」张飞此语既是调侃自己,也是为自家nv儿的美貌感到骄傲;不过还是那句老话,就不知真要带兵打仗时,韫卿的容貌会不会反成了负担?
「将士久居营中,举目望去皆是男子,好不容易能看见个nv子,自是好奇万分。」韫卿对将士这等反应早已预见;她也在担心,万一真要带兵打仗,或是两军对阵,她的nv儿身份究竟是给她得些好处呢,还是添些麻烦?
「坏就坏在卿儿你的长相,可不是一般nv子啊。」
芳唇逸出巧笑,双目闪烁如星点般的光彩,韫卿语带无辜,倒显得有些淘气,「我的容貌我自个儿又见不着,再说了,我压根儿也不觉自己美貌呀。」
张飞浅笑,又与韫卿两人奔出数里,来到了一座小山丘上。
「今日出游真快意。距离上次像这般驾马游玩,不知已是什麽时候了。」韫卿看着丘下风光,远眺整座江陵城;从没来过这般景致秀丽之所,回想自个儿在江陵里住了三年,虽是大街小巷无所不通,就连哪间店舖在哪处方位也略有所知,但却从未如现下这般,俯瞰整座城池。
「你啊,不是往二伯家走,便是闷在後院儿里练武,顶多奉阿娘旨意,去给她买个豆腐青菜,连出城的次数也少得没话说,哪里有机会看见这等风光?」
张飞言语中似乎有些笑话着韫卿,她伶牙俐齿,自然不服,「阿爹此言差矣,韫卿还未出嫁呢,有哪个闺nv成天游山玩水、抛头露面的呢?」
张飞指着韫卿,哈哈笑起,「唉,俺就是说不过你;不仅你,俺早知道一家四口,最不会说话的就是俺。认了,认了!」
韫卿浅笑,又将视线望向远处,将视线拉得近些,映入眼帘的,正是方才经过的那些田地;原本近看十分壮硕的牛只,现下仅缩成了一个拳头大。迎着春风,遇着美景,她忽地伸手,想像自个儿一手便能触及半座城池,「阿爹。」
「怎麽了,韫卿?」
「咱们拿起战枪,跨上沙场,究竟最重要的,为的是什麽?」
没料到韫卿会突然抛出此问题来,令张飞皱眉思索,「是为了……复兴汉室。」这样答,够大义凛然了吧。
想不到nv儿却是淡淡摇头,「这是大伯的志业,韫卿想知道的,是你自个儿的。」
自己的?张飞又陷入长考,原以为此答案再明显不过,可想不到认真思索起来,却难有一个具t答案。他想了一会儿,不禁扬唇苦笑,「韫卿啊,你这番问题,答起来可真难。」
「阿爹怎不问问我?」那双莹灿眸子回过来与他对望,像是欢迎又像期待,彷佛她早有答案。
「卿儿为何会想跨上沙场呢?」
「不为别的,只求能保阿娘以及静韬……还有许许多多我们在乎的人平安。」韫卿笑着,眺望着底下的农家、整座江陵城;她的视野极广,似乎无边无际,看得更远、再远……
张飞听得这番答案,以及看见她眺望四周的模样,不由得被这情景所迷;谁言nv儿家只能育儿、缝缝绣绣?他家的韫卿心x广大,彷佛整座荆州……甚至是天下,都能纳入怀里。
「阿爹也是这麽想的,不是吗?」
张飞瞧见nv儿笑颜,淡淡颔首,「是啊。」
两人不再言语,只是尽情的,饱览眼前风光。
「什麽?你说什麽……哎呀,痛、痛!」静韬吃痛的跌坐下来,抚着被砸疼的yuzu;前一刻还与韫卿谈天聊得愉快,就不知是听了什麽消息,不仅惊讶,那声响彷佛能将屋顶掀了,就连原本捧在手上那叠书,也被这消息震得松脱了手,直接与自个儿脚丫亲密接触。
静韬痛得连泪都快滴下来,但这时候却也顾不得脚疼,「你不会是认真的吧?」眼前的姊姊挪动脚步过来关心她伤势,她也正好趁此机会,拽住韫卿衣袖,打算好好细看那张素白雅颜,盼能从那张平淡的脸上抓出些许玩笑意味来。
「我当然认真。来,我看看刚刚砸在哪儿了?」韫卿睐了妹子一眼,伸手抓住静韬右足,将之抬到眼前端详。
「我的脚没事儿。」静韬急忙缩回;不得不说韫卿那双结满厚茧的手,0她足底实在痒得紧,她得花费十足气力才能忍住笑意来。「你……我问你,这啥烂条件是你开的,还是阿爹开的?」
若是她眼前这个好姊姊向爹开口的,那……她可得要好好考虑,恢复她「傻韫卿」的封号,但如果是好阿爹提的。静韬瞧了瞧外头,现在时候有些晚,否则她真会冲到阿爹面前,好好问他莫非真是要「大义灭亲」了麽?
这会不会太荒谬了些?为了测试韫卿的武艺,自家人居然要动刀动枪起来了,而且如果她眼睛没瞎没花没看错,眼前这个韫卿又不是个冒牌货;她居然还是笑着说,她要跟阿爹过招,就当作是她入营的最後条件。
她这姊姊莫非真傻了不成?阿爹有多厉害啊!她究竟认清楚现下情况了没有?
韫卿柳眉淡拧,伸出指来点了一下静韬的额,「说这什麽话?这是阿爹的提议,你不觉得这样挺好的吗?」她弯开芳唇,拍了拍妹子的小腿肚,「你的脚有点肿,要不姊姊给你去拿个药来擦?」
「我好的很,需要用药的应该是你才对吧!」静韬睁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以及看见的。「韫卿!你醒一醒,跟阿爹……」像是察觉自个儿声调过於响亮,她轻咬舌尖,而後压低了了声响,「跟阿爹动真格的?你怎麽可能有胜算啊?」已经有足足两年她没喊她姊姊名讳,但现下可是非常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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