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肩膀隔着软烟纱披衣被一双修长苍白的手揉捏着,殷玦打了个哈欠,随手丢开书,道:“端碗粥来。”
“是。”只能站在一旁的青蔚看着那个洗干净后全是妖邪气的宦官给自家主子揉肩揉了一个时辰,从天没亮到风光正好,无奈地发现自己失宠了,只能应了一声,亲自随着奴仆去端粥。
不过这不是要紧事,重要的是主子成天不是权谋就是读书,吃的还愈发少,入宫的半个月愣是瘦下去那么多,性格也变了,这……
“源鹤,”被清脆鸟鸣声吵得烦躁的殷玦叫了一声身后的太监。她不得不抓紧时间看完那本史书,“把那本书捡起来,念。”
源鹤恭顺地应了一声,从身后的矮几上拿起早就被他暗暗接住的书拿起来,刚想念,忽的想起来什么,苍白而显得Yin冷的脸又更白一分,翻到自家皇贵妃刚读到的那面,磕磕跘跘地读起来。
“延历昌……昌宝五十七年,延显帝登……登基,派骠骑大将军出征北……北疆……”源鹤捧着不厚不薄一本书读,那几乎抖成一片的声音连殷玦都听不下去,瓷白细腻的脸顿时黑沉沉一片,这宦官不识字?
“北夷。”看到那页中段的殷玦不耐烦地打断源鹤的声音,后者赶忙跪在地上,头磕在铺着毛毯的地上,“求娘娘恕罪!贱奴识不得几个字……奴才这就学、学!”
“学什么,话都不会好好说。”殷玦稍微有些怀疑当初自己的眼光,但最终忍了下来,寡淡地开口,“自己去书房找本字集,二十日,再念此书,不得有误。”
“否则,”语气一转,桃花眼冷了下来,殷玦拿过把玩的玉石往源鹤身上一砸,“滚出璇仪宫,送还安常在。”
后背一下钝痛,源鹤趴在地上恭敬地应是,但眼底却一片漆黑冰凉,他摸不透一个让阉人识字的皇贵妃在想什么,但仍快速退了下去。
这个宦官这样下去成不了事,得学,还得快。
还差点什么呢,殷玦半阖着眼想了半天无果,随便叫了个侍女给自己上妆打扮,还需给宫里的那位掌权者请安。
若是贵妃还好些,但莫名多了个“皇”字,殷玦也就凭着过往那些皇贵妃的仪容把自己往正经方向打扮。延朝妃子装扮因标准较少便格外华丽多样,看着镜子中上了淡妆,但仍因为朱唇一点红而显得妖艳的自己,殷玦差点没翻白眼。
没再穿大红色,殷玦挑了一身暗蓝宽袖锦缎罩袍,依次按蓝黑白给自己穿上延朝夏季标准的三层,带上一套纯银点翠嵌东珠的首饰,左腕带上两只羊脂玉镯,虽然有些寒酸暗沉,但将桃花眼一挑的三分凌厉和魅惑却衬得很好,意外的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娘娘,会不会暗了些?”兰荷看着殷玦冷艳的模样自然高兴,但蓝黑白这么暗的……哪个妃子会穿。
“要是我穿金戴银,她们会更不喜。主子我可不想被骂一辈子狐狸Jing。”摸了摸兰荷光滑的小脸,殷玦难得开起了玩笑。先前她穿得虽然不是大红大紫,但那位皇后貌似并不满意。皇帝本就不愿意一个女人掌握那么多他的秘密,若是皇后再插上一脚,她虽然不会被怎么样,但在璇仪宫多增几个眼线,限制一下她的自由还是可以的。
“您又提那些多嘴的妃子了。”兰荷被摸的红了脸,还是嗔怪地撇撇嘴。
“娘娘先喝碗粥再去吧。”青蔚看着两人差不多了,便端着热腾腾的细软鸡rou粥上来,轻声劝道。
喝了大半碗粥后又补了补唇妆,殷玦叫了软轿,让几个侍女跟在身边,去了皇后的东宫。
……
燃着袅袅熏香的书房,源鹤踮起脚从最高的书架拿下一本《延朝简字集》,正想出去找个地方慢慢背,裹着纱布的腰却不小心撞到坚硬的沉香木书桌的一角,疼得他闷哼一声,手猛地一撑才没跪在地上。
“啪!”一个紫檀镶金丝木盒摔在地上,卡扣一下子弹开,一块色泽不错的金丝玉跌了出来,裂开极小的一条缝隙。
源鹤往后头一看,把那块玉拿起来。一块在奢侈无度的妃子们间显得极平凡的玉,甚至还是宦官给的……都能被这样收起来。
藏了小心眼,将玉换了好的一面朝上放进盒子,摆回原位。源鹤闻着安神定心的幽香,漆黑的眼睛在日光下深邃得没有尽头,但却显露出几分迷茫,配上纤长上扬的眼角,仿佛是妖Jing堕入俗世不懂人情世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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