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进了城,待诸人去打扫战场,尽皆散去后,方饶有深意地望着陈以蘅道:“陈以芷跑了。”
陈以蘅从前就十分尊敬这个师长,更何况此次番师长带兵来援,几乎可算是救了他的命,因此他向师长坦诚道:“我不是有意要放他走的。”
师长笑道:“我当然知道。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别说抓住陈以芷,你自身恐怕也难保。你们的电话线被切断,我派来的传令兵又联系不上你们部,因此猜到出了岔子,只是我的指挥部被拖住了,别的旅团营离着石门太远,又都在守公路铁路线,指望不上,我就干脆自己来了。”
陈以蘅冷冷地道:“他一定是往北边去了,我带兵去追。”
师长叹了口气,道:“这倒也用不上,我自有安排。况且他是你哥哥,我知道你的性情,两军厮杀倒还好些,要是真的面对面的拼个你死我活,那不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陈以蘅默然不语,垂首道:“他率部将我围困在这里,若不是师长带人来救,我又岂有命在。如今我与他是一生的仇敌了,绝不会手软。”
师长问道:“这样说来,你是非去不可了?”
陈以蘅点了点头:“我有话要问他。”
师长只迟疑了一瞬,便蔼然笑道:“去吧。”
陈以芷率余部回到自己在明京的房子时,他留在此处的人立刻上前禀告道:“夫人和少爷小姐们都往北走了。”
陈以芷点点头:“这里还留下多少人?”
那人道:“还有几百人。”
陈以芷说话间已经上了汽车,闻言笑道:“倒省了不少事,咱们快走吧!”
但他只坐车走出五十里,便被陈以蘅所率的部队堵住了。
双方人马在一片开阔地上相遇,十分扎眼,倘若一开枪,骑在马上的人和坐在车上的人一样,几乎是个活靶子。
陈以芷默然良久,自己从车内走出,向领头的陈以蘅扬声笑道:“竟然是你带兵来追我。”
陈以蘅治兵以严整出名,此刻对这样荒唐滑稽的场面,他的部下竟是一声不吭。陈以芷对此大感意外,因此在说了一句之后,便没有再继续开口。
倒是陈以蘅拉了拉马缰,径自出了队列,往一旁骑去。陈以芷见此,索性跟了上去。
两人一离开,陈以蘅所率领的骑兵立刻上前缴了余人的械,陈以芷回头看见,大笑了一声:“总是我先下的手,否则,你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陈以蘅下了马,与他走到远处,方才摇头道:“也不全是为了这个,只是直到昨天我才想明白一个从古就有的道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早我多年想通这个道理,我差点死在你手上也不冤。只是我既然脱离死地,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陈以芷“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原来你已经当我是敌人了,我还以为你那满是规则制度的脑子,做不来这样的选择呢。”
陈以蘅淡淡地道:“人是会变的,正如我当初叛出旧朝,加入革命党一样。如今你我的政见之争不可调和,骨rou亲缘,便都放到一边去吧。”
陈以芷目光中流露出赞赏之意,忽然道:“其实我去年去过白门。”
陈以蘅果然十分惊诧,眉心一动:“什么?”
陈以芷道:“去年你们将要动兵的时候,我私下坐车去了一趟白门看小叔叔。本来想再去见你一面的,只是惹恼了小叔叔,就仓促回明京了。”
陈以蘅仍旧没有在陈以芷的胆大妄为中回过神来,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只随口道:“小叔叔最喜欢的后辈就是你,你冒险去看他,自是情深义重,再有什么冒犯之处,想必也能获得原谅。况且小叔叔待人是最和善的,你又能怎样惹恼他?”
陈以芷笑得颇为暧昧:“原本也当如你所言,只是总有意想不到的事。譬如我惹恼小叔叔的这件事,就不可调和。”
陈以蘅无可无不可地问:“是什么事?”
陈以芷笑道:“我yIn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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